隨手拿起一本安泰勒(Anne Tyler)的小說,可以預期幾件事情:故事場景一定是在巴爾的摩、主角一定是個內心渴望真愛的怪胎、故事內容圍繞家庭主題打轉、小說名字帶有矛盾字眼("Accidental Tourist", "The Amateur Marriage", "Breathing Lessons", )......初讀之下,安泰勒的小說都不太「好看」:平凡無奇的小人物,瑣瑣碎碎的細事。但在她的細緻鋪陳下,讀者終能讀到生命的陽光與甜美。
這位兩度被提名普利茲文學獎、1988 年以《生命課程》獲獎的美國小說家,出生於明尼蘇達州。父親是化學家,母親是社工,父母親決定用非傳統的方式教養她,一直到11 歲才讓她入學。帶著特殊的童年成長經驗,安泰勒因而能「帶著些許的驚喜又能保持某些程度的距離來看這個正常的世界。」19 歲時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杜克大學,並於哥倫比亞大學攻讀俄羅斯研究。個性低調的安泰勒,鮮少接受媒體採訪。即使當她獲普立茲獎,媒體找上門時,她也以當時「正在寫作」而婉拒採訪。
安泰勒第19 本小說『學會說再見』的男主角艾倫繼承了曾祖父創立的出版社事業。出版、編輯了一系列初學者/入門(beginners)的相關書籍,可是面臨摯愛的意外驟逝,卻毫無準備。
兒時生病造成小兒麻痹、說話帶有口吃的艾倫,由於內心某種自卑感作祟,讓他個性孤僻、不善交際,也不輕易接受別人的善意與友情。但是當24 歲半的他,碰到32 歲的放射線治療醫師桃樂絲時,立刻被她「從內心散發出的某種平靜氣質」所吸引,兩人認識四個月就步入禮堂。
婚後,兩人的夫妻生活時有爭吵,原生家庭與個性上的差異,造成兩人間的鴻溝越來越深而不自覺,但是艾倫與桃樂絲個性中的剛硬部分,讓彼此都不願退讓,也從來沒有正視婚姻關係中的問題。
11 年的婚姻歲月匆匆而過。
直到有一天,艾倫家後院的巨大橡樹突然倒塌,壓死了他的妻子桃樂絲。妻子的意外死亡,逼著艾倫必須面對重建生活的課題。作者細膩地描述艾倫與親朋好友之間的互動,與生活間的瑣事,娓娓道來經歷喪妻之痛。在檢視過去這段婚姻關係中的種種,有追憶、悔恨、也有挽惜與內疚等複雜的情緒交錯。書中最後,男主角艾倫走出傷痛,與公司裡向來關心他的女同事再婚,並生下一女,終於學會與過去的回憶說再見。
「我妻子死了,但她又回到我身邊。」作者以這句弔詭的話作為開場白,思念妻子的男主角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娓娓道出故事。死去的人能否再回來?艾倫看見桃樂絲不斷地回來,引發他的困擾,開始向周邊的親朋好友探尋是否有過類似的經驗。艾倫的回憶中,死後的桃樂絲每一次出現,都跟過去婚姻關係中某件沒有解決的事情有關,比如說夫妻倆曾經在結婚週年紀念為了選餐廳而鬧得不開心,或者艾倫拒絕陪桃樂絲到洛杉磯出差結果修剪花草時手指頭被刺感染...等。艾倫藉著一次次的對話,看到自己內在的殘缺,嘗試修復裡面不完整的部分。
經過拒絕、排斥、到最後完全接受桃樂絲死去的事實,艾倫自己的個性也出現極大的轉變。他開始注意周遭人的一舉一動,終於打開心門,願意接受別人的友誼和愛。
影響一個人最深的是他的家庭關係。家是堡壘,也可能是牢獄。幸福的家庭裡,未必每個人都幸福; 不幸福的家庭裡,每個人痛苦的程度也有異。
擅長書寫家庭的安泰勒曾在一篇專訪中表示:「家人不像朋友,和他們的關係不是可以輕易切斷的。我們一輩子都得和家人相處,彼此難免有許多摩擦,必須互相適應。家庭問題因此無奇不有,這就是小說家大顯身手的機會。」
「人死了之後是不會再回來的。但是如果你很了解他們,在他們生前曾聆聽他們說話,或許可以想像他們現在會對你說什麼。因此,我們最好在親友生前就好好聽他們說話。」書中男主角的朋友路克說的這番話,可以為這本書主要傳達的訊息做一個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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